作为最年轻、最有活力的主要艺术门类之一,电影只用了不到一个世纪的时间就完成了从初生到后现代的蜕变,其最初的印记还清晰可见。
电影在第三个十年爆发的革命不是技术的革新,而是权力版图的巨变。
在“一战”之前,欧洲电影统治着全世界,法国、意大利和丹麦是主要输出国,美国在这一领域是净进口国。1907年,在美国上映的1200部电影当中,仅有400部来自美国本土。
战争改变了这一切。
当欧洲的战事减慢了当地电影人的创作速度时,美国西海岸资金充沛并处在萌芽阶段的电影工业抓住了这一天赐良机。
到了20世纪20年代,好莱坞已经凭借无可匹敌的资金和技术优势雄踞世界电影的王座,吸引着各国人才的加盟——这一优势一直延续至今。
来自电影体制内的约束给电影人的创造力带来了更长久和深刻的影响。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电影的流行是一种危害——一旦获利的模式和立场趋于明朗,电影业内的商业部门就会立刻开始打压实验和艺术的元素。
当电影的制片、发行和放映三大部门各自分离时,追求个性的电影人还能自由发挥,但随着制片厂垂直整合的普及,独立创作的空间变得越来越窄。
从电影诞生开始,特立独行的导演遭到打压、排斥或招安后“融入”主流的例子屡见不鲜。
在任何年代和地区,电影历来是投资人利润最大化和艺术家争取创作自由的一场拉锯战。有钱人自然不会心甘情愿地把大把钞票放到艺术家手里,懂得编剧或拍片的会计还是屈指可数——不过这并没有阻止他们不断尝试。
在内外交困的残酷环境下,直至今日仍不断涌现的各类佳作足以证明电影这一媒体的顽强生命力。
和其他领域一样,电影界“黄金时代”的传奇一直被传颂至今,层出不穷的经典、高不可攀的整体水平令人敬仰。然而,这样的传奇经常是片面的自我想象,电影也不例外。
举例来说,20世纪30年代黄金时期的好莱坞“片场时代”的确涌现了《疤面人(1932)、《科学怪人的新娘》(1935)、《瑞典女王》(1933)、《育婴奇谭》(1938)、《乱世佳人》(1939)和《绿野仙踪》(1939)等一批佳作,上述作品的经典地位可谓实至名归。在此之外,还充斥着大量资质平庸、粗制滥造、无人问津的烂片。
在任何一个历史阶段,全世界每年出产的电影只有不超过5%值得一看,而这可能还是乐观的估计。
尽管如此,电影史上确实出现了全盛时期, 这些通常不超过十年的时期展现了一个国家的电影工业在社会、技术、历史和经济因素的综合作用下出现的创作高峰。
除此之外,某些并不总是隶属于某个黄金时代的电影类型和风格经常在特定的国民情绪下风靡一时。
一位社会历史学家能从好莱坞的演变中指出黑体现了一触即发的世界大战造成的紧张情绪,30年代轻松恶搞的脱线喜剧也在此时戛然而止。
冷战焦虑在战后的作品中出现,甚至影响了美国式积极乐观的歌舞片和西部片。同理,中田秀夫的《午夜凶铃》(1998)引领的日式恐怖片风潮与日本经济衰退后的社会动荡紧密相关。
在过去的30年里,随着电脑动画的崛起和成熟,技术手段在电影中占据了愈发重要的位置。这可以说是前所未有的局面。
在电影制作日趋数字化的今天,终端产品出现在电脑、笔记本、手机上,甚至未来直接输入观者的视网膜中。今日我们所熟悉的观影体验在五十年后人们的眼中也可能会变得狭隘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