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表于 2019-04-26 18:00:34 股吧网页版
【遭遇“史上最难”之数学 - 1991年上海考生之高考记忆】

遭遇“史上最难”之数学

——一位1991年上海考生之高考记忆(华说)

一年一度,又逢高考。上班途中,路过一个考点。但见学校门口,围着众多送考的父母,神情紧张。路旁,停靠着两辆警车,三四个警察站在路边维持着秩序。学校所在的道路已经封闭,两边的路口设立着“禁止通行”的招牌,分外醒目。一派高考气氛。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高考经历。

当年高考,远非今日隆重其事。高中三年,除了极少的几个走读之外,绝大多数的同学都寄宿在学校。高考前一个星期,在学校里复习得天昏地暗的我们,被老师赶回家,大意是复习至此,大抵也只能如此了,不如大家回家调整心态迎接高考。高考前一个晚上,同学们各自骑着自行车回到学校,老师作完最后一次动员之后,大家回宿舍倒头便睡。

一夜无话。清晨醒来吃完早饭便直奔考场。因为我们的学校就是考点之一,相比外校的同学,据有“地利”;不过,因为同一考场内的考生来自不同的学校,又失“人和”。第一场是语文,作文的题目是《在同一片土地上》。苦思冥想,决定以神州大地为出发点,纵横上下五千年,直至当下的改革开放,陈述这片神奇土地上发生的变化。以此起笔,是因为曾经看过一本书,讲述历史上曾经有过的四大古文明之发展历程,其中特别提到只有中国的文明延续至今,印象深刻。构思既成,遂援笔急书,自觉激情澎湃,文采斐然,写得甚是用力,一身是汗。及至铃声响起交卷之时,仿佛刚刚经历一次长跑,浑身疲倦。于今回顾,已经想不起当时究竟写了些什么,而且短短的800字,又如何能够完成这一“宏大叙事”!倘若现在能够看到当年所写,当会哑然失笑。但其时颇为得意,而所见同学,均面露喜色,知道大家自我感觉考得不错。

次日再战数学,风云突变。对于上海1991年参加高考的学生来说,这一年的数学考试,其惨痛的失败,是他们刻骨铭心的集体记忆。按照一贯的“先易后难”的答题习惯,有疑问的,跳过。一路下来,来到了最后的三道大题目,我顿时傻了眼:天呐,3道题45分,一道也做不出来!时间在分分秒秒的过去,心里越来越慌张,再回到前面留下的题目,已经无法集中心思,于是从这道题跳到那道题,来来去去的折腾,结果可想而知,一败涂地。走出考场时,只觉得脚底发飘。其时再看同学,一个个小脸儿煞白。更有同学告诉我说,他所在的考场,有一个女生当场放声大哭。

若干年后,当我在大学课堂上学习所谓的“系统性风险”时,我突然回想起这场数学考试。当最后3道题难倒了几乎所有的考生的时候,是的,这是一种系统性风险。而面对系统性风险,我们无一能够幸免,而且除了承受之外几乎别无选择。就像5月30日零点出台印花税后股市“自由落体”一样,我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股票一个跌停板接着一个跌停板。但其时少不更事的我们不懂这个道理,只能面对面像祥林嫂一样,一遍遍地说:“完了,完了,这次完了。”

由于数学的强烈刺激,在我的印象中,接下来的考试细节已经模糊不清。只记得考完英语和各自的加试科目之后,大家悻悻地“树倒猢狲散”。所幸的是,结局是大团圆式的。作为重点高中的学生,大多数同学考上了大学,余虽愚钝,也凭借其他三门课程的正常发挥,如愿地北上求学,开始了在人民大学的四年大学生活。因为数学成绩的普遍不佳,那一年的录取分数线,也是启动“3+X”考试至今,为史上最低。

行文至此,作为过来人,我很想对高考有所议论。虽然我本人深受其折腾,而且也有过痛苦的经历,但平心而论,高考也许不是最好的制度——实际上,这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最好的制度,但高考却是最不坏的制度,对平民子弟而言尤其如此。人在社会之中,竞争无日无之。竞争需要准则,以判断胜负。高考就是这样的一种准则,以分数为胜负标准,分数高者为胜。无论贫贱富贵,有本事考出好分数就能取胜,对无权无势的寒门子弟,实为难得之平等机遇。所谓“高分低能”,一派胡言。能取高分者,绝不低能。考试的内容和形式需要不断改革,但考试本身决无疑义。低能的考试,与考试的低能,是两个概念。这世上只有低能的考试,没有考试的低能。分不清两者的区别,对高考言不及义者,倘若是无知少年,那是不谙世事;倘若是自以为愤世嫉俗者,那是矫情。不足与言也。

如今,1991年的高考生每逢与别一届的高考生谈论高考时,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流露出不屑,“我们那年的数学,那才叫难……”经过时间的发酵,曾经的痛苦经历,变成了骄傲的资本!

生活就是这样奇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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