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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豹
—在巴黎植物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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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的目光被那走不完的铁栏
缠得这般疲倦，什么也不能收留。
它好像只有千条的铁栏杆，
千条的铁栏后便没有宇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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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韧的脚步迈着柔软的步容，
步容在这极小的圈中旋转，
仿佛力之舞围绕着一个中心，
在中心一个伟大的意志昏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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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时眼帘无声地撩起。—
于是有一幅图像浸入，
通过四肢紧张的静寂—
在心中化为乌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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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Pieta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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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稣，我又看见你的双足，
当年一个青年的双足，
我战兢兢脱下鞋来洗濯；
它们在我的头发里迷惑，
像荆棘丛中一只白色的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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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你从未爱过的肢体
头一次在这爱情的夜里。
我们从来还不曾躺在一起，
现在只是被人惊奇，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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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看啊，你的手都已撕裂：—
爱人，不是我咬的，不是我。
你心房洞开，人们能够走入：
这本应该只是我的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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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你疲倦了，你疲倦的嘴
无意于吻我苦痛的嘴。—
啊，耶稣，何曾有过我们的时辰？
我二人放射着异彩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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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在西方雕刻绘画中表现耶稣死后他的母亲玛丽亚对耶稣悲痛的情景，叫作Pieta。（Pieta是意大利语，有悲悯、虔诚的涵义。）这类的作品有时除玛丽亚和已死的耶稣外，还有其他的人，其中最常见的是玛丽亚·马格达雷娜（中文《新约》译为“抹大拉的玛丽亚”）。这首诗写的是玛丽亚·马格达雷娜对耶稣的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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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个妇女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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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国王在猎场上拿起来
一个酒杯，任何一个酒杯倾饮，—
又像是随后那酒杯的主人
把它放开，收藏，好似它并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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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运也焦渴，也许有时拿动
一个女人在它的口边喝，
随即一个渺小的生活，
怕损坏了她，再也不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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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她在小心翼翼的玻璃橱，
在橱内有它许多的珍贵
（或是那些算是珍贵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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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生疏地在那里像被人借去
简直变成了衰老，盲瞆，
再也不珍贵，也永不稀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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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爱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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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能制止我的灵魂，让它
不向你的灵魂接触？我怎能让它
越过你向着其它的事物？
啊，我多么愿意把它安放
在阴暗的任何一个遗忘处，
在一个生疏的寂静的地方，
那里不再波动，如果你的深心波动。
可是一切啊，凡是触动你的和我的，
好像拉琴弓把我们拉在一起，
从两根弦里发出“一个”声响。
我们被拉在什么样的乐器上？
什么样的琴手把我们握在手里？
啊，甜美的歌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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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总是一再地……
总是一再地，虽然我们认识爱的风景，
认识教堂小墓场刻着它哀悼的名姓，
还有山谷尽头沉默可怕的峡谷；
我们总是一再地两个人走出去
走到古老的树下，我们总是一再地
仰对着天空，卧在花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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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啊，朋友们，这并不是新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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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朋友们，这并不是新鲜
机械排挤掉我们的手腕。
你们不要让过度迷惑，
赞美“新的”人，不久便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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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全宇宙比一根电缆、
一座高楼，更是新颖无限。
看哪，星辰都是一团旧火，
但是更新的火却在消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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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相信，那最长的传递线
已经转动着来日的轮旋。
因为永劫同着用劫交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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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发生的，多于我们的经验。
将来会捉取最辽远的的事体
和我们内心的严肃溶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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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啊，诗人，你说，你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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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诗人，你说，你做什么？—我赞美。
但是那死亡和气诡
你怎样担当，怎样承受？—我赞美。
但是那无名的、失名的事物，
诗人，你到底怎样呼唤？—我赞美。
你何处得的权利，在每样衣冠内，
在每个面具下都是真实？—我赞美。
怎么狂暴和寂静都像风雷
与星光似地认识你？—因为我赞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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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耶稣，我又看见你的双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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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一个青年的双足，
我战战兢兢脱下鞋来洗濯；
它们在我的头发里迷惑，
象荆棘丛中一只白色的野兽。
我看见你从未爱过的肢体
头一次在这爱情的夜里。
我们从来还不曾躺在一起，
现在只是被人惊奇，监视。
可是看啊，你的手都已撕裂：—
爱人，不是我咬的，不是我。
你心房洞开，人们能够走入：
这本应该只是我的入口。
现在你疲倦了，你疲倦的嘴
无意于我苦痛的嘴。—
啊，耶稣，何曾有过我们的时辰？
我二人放射着异彩沉沦。
1906，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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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纵使这世界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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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这世界转变
云体一般地迅速，
一切完成的事件
归根都回到太古。
超乎转变和前进之上，
你歌曲前的歌音
更广阔更自由地飘扬，
神弹他的琴。
苦难没有认清，
爱也没有学成，
远远在死乡的事物。
没有揭开了面幕。
唯有大地上的歌声
在颂扬，在庆祝。
1922，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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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奥尔弗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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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谁在阴影内
也曾奏起琴声，
他才能以感应
传送无穷的赞美。
只有谁曾伴着死者
尝过他们的罂粟，
那最微妙的音素
他再不会失落。
倒影在池塘里
也许常模糊不清：
记住这形象。
在阴阳交错的境域
有些声音才能
永久而和畅。
1922，米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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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沉重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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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哭，
无缘无故地在世上哭，
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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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有谁在夜里的某处笑，
无缘无故地在夜里笑，
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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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走，
无缘无故地在世上走，
走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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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有谁在世上的某处死
无缘无故地在世上死，
望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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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冯至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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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从无尽的渴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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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无尽的渴慕中产生出有限的
行动，象喷泉软弱地升起
又颤栗着迅速地弯下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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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在这飞舞的泪珠里，
也展现了平时对我们不出一声的
我们自身那欢乐向上的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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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石像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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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谁啊，谁是那最爱我的人，
为了我，他将抛弃宝贵的生命？
只有当他为了我溺毙在大海里，
我才能得到解脱，离开石头，
重获新生，开始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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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如此渴望沸腾的热血；
石头却哑然无声。
我梦想生活：生活多美好。
难道谁都没有勇气，
帮助我从石头中苏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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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一旦我获得了生命，
获得了它赐给我的财宝金银，
……
我却会独自地哭泣，
哭我曾经有过的石身。
血液对我有什么用，如果它像
酒浆一般发酵？
它再不能从海中唤起他，
那个最钟爱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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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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唤我吧，亲爱的，请将我大声呼唤！
别让你的新娘啊久久地站在窗前。
一条条长着古老桐树的林荫道，
夜已经进入梦乡，
剩下的只有空寂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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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不用你的呼声
把我关进夜的房间，
我就只好变成水，
用自己的双手将它掬起来，
去浇灌屋外暗蓝色的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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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童年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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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茫暮色像房间里的财富，
男孩坐在里面，悄悄地。
母亲走进来，如在梦中，
立橱内一只杯子开始颤栗。
母亲感到房间已将她出卖，
吻了吻孩子：你在这里？……
随后两人畏葸地望着钢琴，
因为她晚上常奏一支曲子
今男孩深深地入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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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静静坐着。张大眼睛，
盯住她被戒指扭曲了的手指，
看见它们在白键上移动，
仿佛艰难地走在雪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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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月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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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德之夜，在满月中分外开阔、
温柔，像儿时的童话重又讲起。
从钟楼上，一串串钟声沉重地跌落，
跌进夜的深渊，就像沉入海底—
随后是沙沙的足音和巡夜人的一声
呼唤，霎时间沉默变得更加空虚；
这当儿一把提琴（上帝知道在何处）
苏醒过来，悠悠然开始述说：
一位金发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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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少女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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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的人必须长途跋涉
去寻找黑暗中的诗人；
他们必须沿途打听，
可有人见过谁在唱歌，
可有人见过谁在弹琴。
只有少女们匆需询问，
何处是通往形象的桥；
她们只需嫣然一笑，
这笑比银盘中的珍珠
还要明亮、晶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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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生命中的每一扇门
都通向广大的世界，
都通向一位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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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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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提琴，你可在追逐我？
在几多遥远的城里，你孤寂的夜
已对着我孤寂的夜述说？
演奏你的是一百人？或是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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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大城市里不都有
一些人，他们缺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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